盖世小菜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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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绎夏】关于新年

  

  

  

天气一天天愈发冷了,下过两场大雪之后,这一年便也走到了尽头。

  

  

岁末的最后一天,陆绎早早打理完公务,望了望窗外纷纷扬扬漫天的雪,叫过岑福吩咐道:“今日开始休沐,封给镇抚司里兄弟们的红包你照去年的份例各人再涨十两,分派下了便遣他们回家过年吧。”

  

  

“是。”岑福应下便要去办。

  

  

“你也早点回府里帮忙,不要跟着他们贪玩。”

  

  

听上去像是家长操心不着家的孩子。

  

  

岑福是孤儿,自小跟着陆绎,平日里主仆相称,实则陆绎早已将他当做陆家的一份子,逢年过节时总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将他带回家里一同吃饭。

  

  

年年如此已成惯例,岑福也并不推辞,揖礼退下。

  

  

堂内只剩了陆绎一人,他归整好卷宗,取过一旁的斗篷披上,转身走进了大雪之中。

  

  

京城繁华,岁末更是处处洋溢着喜气。小贩们撑着草棚叫卖果干瓜子一类年货,百姓挎着菜篮子同摊主砍着两文钱的价,有时两位街坊恰巧碰见了便互拜一声年,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幸福的笑容。

  

  

饶是陆绎这样一贯不爱热闹的人也被这喜气洋洋的氛围感染,嘴角淡淡地扬起一点弧度。待听到自家夫人清亮的声音也混在其中时,那笑意又加深了些。

  

  

“哎呀老板,大过年的您就便宜些,八文钱您也不亏,图个吉利嘛。”

  

  

今夏瞧上了一盏手扎的纸灯,做工精巧,红色的流苏摇曳。要价五文钱一盏,她正奋力同老板讲价,企图八文钱拿下两盏。

  

  

“哎哟这位夫人,我们这是小本生意,不赚钱的。您不信前边儿打听打听去,看谁家卖的有我便宜?”

  

  

“我从前边儿一路走来的,好多卖这样式纸灯的呢,我不过懒得再折回去买罢了。八文钱,便当交个朋友吧老板。”

  

  

陆绎立在今夏身侧不远的位置,看她为了两文钱同小贩周旋。雪飘飘散散地落下来,四周吵闹,她微微前倾着身子连比划带喊地砍价,眉眼生动。

  

  

陆绎看得恍了神,又觉得自己好笑:情之所至,连看夫人砍个价都觉得岁月静好。

  

  

“给,不用找了。”

  

  

熟悉的醇厚嗓音,熟悉的出手阔绰。今夏惊喜抬头:“大人?你什么时候来的?”紧跟着又拍了他一下,懊恼道:“你干嘛呀,我都快讲下价来了,浪费银子。”

  

  

陆绎接过那两盏纸灯递给今夏,把斗篷解下来罩在她身上系好,抬手轻轻扫落了今夏头上的雪花。垂眼看她小小一个裹在过大的斗篷里絮絮地责备他,心下只觉柔软得无以复加。

  

  

忍不住伸手捏捏她气鼓鼓的脸颊,被她毫不留情地拍开:“我同你讲道理呢,不许动手动脚!”

  

  

陆绎失笑,右手接过今夏提的点心纸灯等样,左手牵住她往回走:“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夫人,买个纸灯还要花上半个时辰杀价,传出去岂不是我陆绎苛待你了?”

  

    

今夏皱皱鼻子,不服气道:“那有什么,你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况且我听那些个官员夫人说为人妻子当勤俭持家,岂有大肆挥霍之理?”

  

  

陆绎皱眉道:“你听她们的做什么,你是陆府的女主人,府上有的都是你的,自然想怎么挥霍就怎么挥霍。”

  

  

“我又用不上,银子嘛,摆在家里赏心悦目多好。”陆夫人不以为意,蹦跳着追他的影子玩。

  

  

自家夫人,陆绎只得紧紧拉着她防她踩雪滑倒,叹:“你这财迷样子,真要你大笔花钱怕才是难为了你。”

  

  

“你说什么?”今夏顾着玩没听清,抬头问他时脚下果然一滑。

  

  

陆绎单手稳稳地托住她,薄责道:“好好走路,不许胡闹了,冰天雪地的摔一下有你受的。”

  

  

“哦——”今夏暗暗吐舌。循规蹈矩地走了没多远,又追问道:“你方才说什么来着,我没听清。”

  

  

“说你可爱。”

  

  

……

  

  

冬日天黑的早,他们二人回到府里已近天黑。大门口两盏红灯笼映着漫天飘雪,厨房的方向升起炊烟,缕缕逸散在微暗的天色中。

  

  

“哇好香啊,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今夏狗鼻子,刚进大门口便闻到炊香,一路小跑奔向厨房。跑到一半好险还记起了她家大人,回身招呼道,“陆绎快点儿,开饭啦!”

  

  

天寒日暮,岁末年初,府中有饭炊灯火,眼前人心之所向。

  

  

陆绎心头微微一动。自娘亲过世,府上过年不过父子二人并岑福简单吃顿饭;后来父亲故去,陆家接连遭变,连他自己也险些殒命……

  

  

这些年颠沛流离,如今这样的场景美好的恍若梦境。

  

  

“快点儿呀,我们去帮忙,我想吃松鼠桂鱼呢,不知做了没有?”今夏已等不及过来拉他。

  

  

“好,你慢点儿。”陆绎由着今夏拽他走,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淡淡温柔。

  

  

陆家父子均喜静,府上除了岑福只一个厨子和几名小厮,现下年关,小厮们均已被陆绎派了红包回家过年。偌大一处宅子未免冷清,今夏索性将袁陈氏、林菱及丐叔一并请了来,图个热闹的年夜饭。

  

  

现下三位客人齐齐挤在厨房里,灶台上摆着几样凉菜、点心和刚刚出锅冒着热气的珍珠丸子、糖醋排骨之类,林菱正为了扁食到底用牛肉馅还是猪肉馅同丐叔争吵,厨子立在一旁左右为难。

  

  

“娘,姨,丐叔,”今夏清清脆脆地喊了一遍人,“你们做什么好吃的啦?”

  

  

“今夏你来的正好,”林菱一见她就把她拉到了自己的阵营,“你说,你想吃牛肉馅的扁食,还是猪肉馅的?”

  

  

“我……”今夏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

  

  

“哎,乖孙,你来说,你想吃什么馅儿的?”丐叔唯恐落了下风,连忙拽住陆绎。

  

  

两军对垒,自家夫人还在敌军手中。

  

  

陆绎接收到今夏求救的眼神,从中调和道:“既然都想吃,不如两种馅都包吧,做个记号区分一下就行了。”

  

  

“这个办法好,就按这个法子做!还是我乖孙聪明。”丐叔哈哈一笑。

  

  

林菱想了想觉得也无不可,悻悻放开今夏,去帮袁陈氏调饺子馅。丐叔忙跟上去帮忙,被林菱推开又嬉皮笑脸地缠上去。

  

  

解除警报,今夏松口气,笑眼弯弯地看向陆绎,满脸写着赞许。陆绎弯唇回以一笑,又转头吩咐一边被抢了活计的厨子:“今晚加一道松鼠桂鱼,最后做,免得冷了。做完之后自去找岑福领红包回家过年吧。”

  

  

厨子连连谢了陆绎,陆绎摆摆手,目光询问今夏走不走。

  

  

今夏会意,冲他摇摇头,脆声道:“我在这儿帮忙,你先回房里歇会儿吧,待会儿好了我去叫你。”

  

  

陆绎知道她帮忙是假凑热闹是真,也随她去,想来她娘和姨在这儿,总不至于让她烫了伤了。嘱咐几句便回了房。

  

  

厨房闹闹哄哄,主屋却旷然清寂。陆绎掌了灯,将今夏买的小玩艺儿一一分拣摆放好,又单独提出那两盏纸灯,环视屋内片刻,最终决定挂在床帏两侧。那摊贩并没要高价,灯盏的确精致喜人,在暖黄的烛光下显得整个屋子都颇有些融融暖意。

   

  

陆绎原先不喜赘饰,房间清简,今夏住进来后总抱怨没有人情味儿,于是三不五时搜罗些小摆件挂饰之类,自己动手装点。他总愿意纵着她,有些高处的挂件还是他帮着挂上去的。现下看来确实比他独居时多了些温馨,起码看上去这屋子是有人住的。

  

  

望着那纸灯静坐了一会儿,陆绎起身去往祠堂。

  

  

擦过灵位,他取了六根线香点上。

  

  

三根香敬父亲,三根香敬母亲。

  

  

线香升起青烟,陆绎跪在蒲团上,腰背笔直,闭眼合十,心中默念:

  

  

爹,娘。今日除夕,绎儿来看看你们。绎儿不孝,陆家在我手上险些倾覆,辜负了爹娘的期望。幸而当今圣上清明,又兼今夏等人暗中相助,绎儿和陆家才得以脱险。

今夏是夏然的孙女,如今也是绎儿的结发妻子。绎儿此生本不再向往亲情,是她教会绎儿如何爱人;陆家欠她良多,本以为我们缘分已尽,可上天垂怜,兜兜转转,她选择了留在绎儿身边,实是绎儿莫大的福分。绎儿娶她时便立誓,此生只此一人,相守白头,绝不负她。

爹,娘,若你们在天有灵,绎儿只求你们庇佑今夏,护她一生平安喜乐,事事顺遂。

  

  

他缓缓磕了一个头,又跪了一会儿,才起身出门。

  

  

“大人。”岑福不知何时回来的,守在祠堂门外,忧心地看着陆绎,“您……”

  

  

陆绎抬了抬手示意无事,偏头看他一眼:“这么晚回来,赢了还是输了?”

  

  

岑福和锦衣卫的兄弟们一向交好,每到除夕他代陆绎去派发红包时总被拦下打几局牌才肯放他走。说起来陆绎虽然心地不坏,但办公时一向冷脸,底下人听命但并不敢亲近;因此在诏狱里时也可说沾了岑福好人缘的光,免受了许多苦。

  

  

岑福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有赢有输,算起来拢共赔了二两银子。”

  

  

陆绎摇摇头,道:“年年打年年输,同你说了不要贪玩,又被坑了不是。”

  

  

岑福只得抿着唇笑。

  

  

“陆绎!人呢?”今夏在找他了,看来年夜饭已做好了。

  

  

“走吧,吃饭,吃完饭给你包个红包,大的。”除夕夜陆绎心情难得的好,拍拍岑福的背,面带笑意地向乱跑着找他的身影走去。

  

  

“是!谢谢大人!我去厨房帮忙端菜!”岑福也高兴,一介锦衣卫指挥使身边的校尉,笑起来竟有点软乎乎的傻气。

  

  

“我找你半天了,你去哪儿了?”今夏望见陆绎的身影,几步小跑过去,熟练地挂在他脖子上,仰着脸质问。

  

  

许是在厨房帮忙的缘故,今夏脸上又是煤灰又是面粉,脏兮兮的像只小流浪猫。

  

  

陆绎望着她小脏脸上格外干净澄澈的双眼,抬手细致地给她擦脸,笑问:“你方才掉进面粉堆里又到灶底滚了一圈?今晚菜不够吃吗,竟要赔上我夫人凑一道菜不成?”

  

  

今夏知他在取笑她,十分大度道:“念在今夜除夕,小爷就不与你计较了。走吧,菜都上桌了。”

  

  

两人牵着手出现时,其他人均已齐齐落座,只主位两个座留给了他们。

  

  

见他们来了,林菱笑道:“可来了,再不来可不等你们了。”

  

  

“不能不等不能不等,”今夏忙拉着陆绎入座,“这么多好吃的可不能不留给我。”

  

  

厨子领了红包自去了,现下府里都是自己人,见今夏望着满桌的菜两眼发光的样子都忍不住笑。

  

  

陆绎是一家之主,按规矩首先动筷。他夹了一块松鼠桂鱼放到今夏碗里,道:“今日除夕,大家不必拘谨,都动筷吧,喜欢什么吃什么。”

  

  

于是一顿年夜饭连说带笑,和乐融融。吃到最后今夏和丐叔为了最后一只油焖虾争抢起来,陆绎偏心今夏,隔着老远用一只丸子打掉了丐叔已夹起来的虾,今夏趁机捡漏。夫妻二人配合无间,气得丐叔又多吃了好几个扁食。

  

  

吃完年夜饭,今夏又招呼着打牌。陆绎心知她为了赢钱,也乐得哄夫人开心,暗中喂了不少牌给她,俩人神不知鬼不觉赚走岑福和丐叔不少银子。丐叔毕竟是老江湖,到底发现了猫腻,嚷嚷着他们夫妻俩同流合污,不许他们参与牌局,拉着袁陈氏和林菱又玩起来。

  

  

被踢出牌局的夫妻二人无奈,另找了张桌子大眼瞪大眼地对着嗑瓜子。

  

  

嗑了半日,今夏正觉无聊,空中忽然炸开一大朵烟花,像是信号一般,紧跟着漫天都是缤纷的烟花,接连不断。

  

  

“哇,好美啊!”今夏站起身就要跑出府去看,被陆绎拉住。

  

  

“烟花已让岑福备下了,待会儿便拿来,”他拉她坐下,将这半日剥得一把瓜子仁递到她嘴边,“张嘴。”

  

  

今夏乖乖张嘴,就着陆绎的手吃了满嘴瓜子香。

  

  

陆绎看她两颊鼓鼓,满脸显而易见的幸福快乐,不由得笑了笑,道:“待会儿最大的那个烟花你来放,敢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今夏含着瓜子口齿不清,晃晃脑袋高兴道,“我放的烟花一定是全京城最大最好看的!”

  

  

“自然。你是谁啊,袁今夏,对不对?”陆绎驾轻就熟,哄夫人堪称一绝。

  

  

谁知今夏摇摇头,眯眼朝他笑,笑容里盛着月光的清辉:“不是,我是陆绎的夫人,陆——袁今夏。”

  

  

陆绎心里又是一动。她总有这种本事,在陆绎觉得自己已经爱她到极致的时候,让他知道他还能更爱她。

  

  

他探身,手轻轻按着她的后脑,在她唇上落下一个万分温柔的吻。

  

  

“除夕夜过了。”他抵着她的额头。漫天烟花下,声音低沉缱绻,“新年快乐,今夏。”

  

  

“新年快乐,陆绎。”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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