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世小菜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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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绎夏】关于说书

  

  


京城里达官显贵扎堆,叫得上名的门户却不多,城北的陆府算一个。

  

  

陆府一贯低调,但架不住府上年轻的主人陆绎二十多年的人生经历可称波澜壮阔跌宕起伏,如今年不过而立已是权柄在握,佳人在侧。

  

  

天下太平,百姓生活富足,闲暇时便好看个戏听个书。所谓有需求就有市场,京城的说书人逮着什么都能编出一套新词儿搏眼球。以陆绎的身份和人生经历,简直是现成的素材,虽不知其间细节,但连猜带蒙添油加醋地说上一回书,买账的客人倒也不在少数。

  

  

今夏贪玩好动,离着休沐还有几日就拉着陆绎商量休沐日去吃什么玩什么。陆绎往常休沐也不过挪个地方办公,见她兴致勃勃也乐得由着她。

  

  

于是这一日,便随着今夏到了她口中“京城最有名的说书人”这处。

  

  

陆绎进到茶肆里时,见门口预告的木板上写着说书人姓名,和今日所说回目:锦衣之下最终回。

  

  

这名字……感觉有被冒犯到的锦衣卫头子皱皱眉,直觉不太想听,被今夏挽着胳膊硬拽了进去。

  

  

“哎我跟你说,”今夏咔嚓咔嚓啃着瓜子,朝陆绎招招手示意他靠近些,“这家说书的可厉害了,你别看他年纪轻轻的,他家里三代都是靠着说书过活,全京城的说书人都是他家教出来的徒弟。票可难买了,这两张票还是我托人才拿到的。”

  

  

她说完得意地冲陆绎扬一扬眉,满脸写着快夸我。

  

  

陆绎是不喜欢自夸的人的,但那得意的神情在她脸上怎么看怎么讨喜,由不得他不夸上一夸:“夫人好本事,陆某此番倒是沾了夫人的光了。”

  

  

“那是!”今夏如愿被表扬,美滋滋地摇头晃脑,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

  

  

陆绎敛目掩住笑意,吩咐来添茶的小二备些点心拿来。其间今夏又闲不住地同陆绎渲染这家说书的如何如何好,直到点心上桌才堵了她的嘴。

  

  

不过片刻,说书的登了台,台下果然掌声雷动。今夏嘴里塞着点心拼命鼓掌,又转头同陆绎使眼色:看吧看吧很有名吧,瞧好吧您。

  

  

陆绎见她嘴巴塞满了也顾着同他显摆,鼓鼓的两腮小松鼠一样动来动去,心中喜欢,对没什么兴趣的说书也正经听了起来。

  

  

只见堂上那长衫先生一拍醒木,待堂下静下来后徐徐开口:“上回书说到那陆绎公然为前朝首辅翻案,今上勃然大怒将其抄家下狱,原以为这陆绎此番必死无疑,不曾想三年后,峰回路转。”

  

  

那说书的抑扬顿挫,张弛有度,台下的人已然被带入了故事情节当中,没人注意到今夏啪一声落在地上的半块糕点。

  

  

今夏惊得目瞪口呆,她只知这说书的出名,却不知他讲的竟是……

  

  

故事的主人公四平八稳地端了茶盏细品,正儿八经评价道:“这茶一般,说书的倒是出彩,不枉夫人苦心得来的票。”

  

  

“大人,”今夏压低嗓子,身子半压在桌上努力靠向陆绎,“这说书的胆子也忒大了,回头您不会把他……”今夏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担忧地看着他。

  

  

陆绎睨她一眼,取了块糕点塞她嘴里,淡淡道:“且看他怎么说。”

  

  

今夏咬着点心忧心忡忡地把身子缩回来,暗暗替台上那人捏了把汗。

  

 

那说书的浑然不知,捏着扇柄慷慨激昂:

  

  

“且说那陆绎前二十二年是锦衣卫指挥使陆廷的公子,年少时便以铁腕手段闻名京中,一朝突逢变故,陆廷身故,陆家没落,昔日意气风发的少年公子被罚入诏狱。

  

  

三年间扼腕叹息者有之,幸灾乐祸者也不在少数,最终都随着时间流逝归于沉寂。

  

  

就在“陆绎”这个名字将将遗落的时候,这陆公子又毫发无伤地回来了。

  

  

没人知道其间发生了什么,只知那日天地间纷扬一场大雪,传言吃人不吐骨头的诏狱打开大门,消失三年的陆家公子负手步出,两排锦衣卫按刀垂首立在两旁,恭谨服顺,三年牢狱没有损伤他一点锐气,仿佛这漫漫三年不过半日光景,他进去办了一趟公务罢了。

  

  

紧跟着,半载功夫,陆绎由佥事提升至锦衣卫都指挥使。升任指挥使不到一年,肃清大大小小的佞臣贪官不下数十人,北镇抚司一时风头无两,朝野内外风平浪静,无人敢造次。”

  

  

这说书的功夫确实不错,原先替他提心吊胆的今夏已听得入了迷,脑子里随着他的讲述浮现一个个真实发生的画面。

  

  

其实并没他说的那样玄乎,诚然陆绎升官飞快承蒙今上青眼,但那些为人称道的功绩都是他自己搏出来的。

  

  

刚成婚不久,陆绎有段日子公务繁忙到经常连晚膳都来不及吃,披星戴月地回来,草草洗漱沐浴便抱着她沉沉睡去。一头墨色长发凌凌乱乱地铺一枕头,几次被今夏翻身压住头发压醒。

  

  

次数多了,他倒是不甚在意,只是今夏心疼他睡不好,总等他睡着了偷偷将他头发松松地束一束,确定压不到了才安心钻回他怀里睡着。

  

  

后来陆绎升了都指挥使,很少再晚归,今夏给他束头发的习惯却保留了下来。功夫熟练了,索性连早上束发的任务也一并承包了下来。

  

  

只是她一贯很难起早,陆绎请她束头发少不得贴上些银两再略施以美色。好在倒也总能得逞。

  

  

那说书的仿佛知道她想什么似的,话锋一转便将话题引到了她身上:

  

  

“陆家这场翻身仗打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今上对陆家的倚重。只可惜未及家中有女儿待字闺中的官员们做出行动,陆公子即刻便迎娶了一名夫人。”

  

  

话说到这儿,原先兴致缺缺的陆绎挑了挑眉,戏谑地看向身侧的人。今夏色厉内荏地瞪他一眼,还是不自觉端正了坐姿,有些紧张地听着说书人会怎么讲她这个陆夫人。

  

  

那说书的喝了口茶,在堂下以今夏为首的一片期待目光中不紧不慢地讲开:

  

  

“要说这陆夫人名不见经传,那当了二十多年锦衣卫、冷心冷情的陆大人却将她看做眼珠子一般宝贝着。

 

  

有惊鸿书斋李老板为证,陆大人每月按时差人去取新到的话本给夫人取乐;且据京中小报记载,陆夫人出席一趟京中官员女眷的聚会,天色稍稍见暗,陆府的马车已候在了门口,且是陆大人亲自来接,引得众女眷钦羡不已,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说书人将陆绎如何纵容她、如何宠爱她说的绘声绘色,今夏听得惊疑:这说的是晨起非要一并拽着她练功、用膳放着别的菜不吃单从她筷子底下抢食、甚至话本都要同她争着看的陆绎?

  

  

她拧头看陆绎,陆绎凉凉地斜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今夏只得拧回头来自己默默回忆。

  

  

的确,陆绎一见她看话本便来抢,但成婚三年,家里话本她倒是没有看过重样的;上回女眷聚会她待到一半便已昏昏欲睡,不出半刻便有下人通传陆指挥使前来接人,当时没有多想,现在想来恐怕是他不放心暗中派了人盯着吧……

  

  

这些小细节她不曾在意,偶然回想便收获满心欢喜,忍不住转头低声叫他:“大人,大人。”

  

  

陆绎应声看向她,见她微微撅起嘴,讨吻般的一个表情。今夏从不吝于向他表达心意,在府里时高兴起来亲亲抱抱一个飞扑跳到他背上都是有的,在外面毕竟要注意影响,但也要让他知道才行。

  

  

陆绎勾了勾嘴角,又挑了块点心喂给她,表示自己知道了。

  

  

今夏叼着点心,心满意足地坐正听书。

  

  

听到有趣之处不免一番眼神交流互相揶揄,一整场听下来,饶是陆绎这样从不近这些市井手艺的人,倒也从中咂摸出一些趣味。

  

  

台上说书的已近尾声,最后落幕时又是醒木一拍,那说书人抖擞长衫,拱手道:“陆大人为官正直耿介,上忠朝廷,下恤百姓,斩杀贪佞,不惧强权。此番渡过劫难,实乃我朝之福。我李某一介说书人,多的本事没有,只求将陆大人清名广而告之,愿天佑良臣,愿朝堂清平,愿陆氏长乐无忧,世代相传。”

  

  

堂下再次掌声雷动。陆绎怔了一瞬。显然没想到那说书的会说这样一番话,自己在百姓间会有这样高的声望。

  

  

今夏原被感动得不行,见陆绎脸上少有的惊讶无措,竟有几分可爱,调戏道:“锦衣卫凶名远扬,没曾想这陆大人倒是很得民意,实在佩服。”

  

  

陆绎到底是陆绎,失态也不过转瞬之间的事。低头抿了口茶的功夫再抬眼已是云淡风轻:“得民意自有得民意的道理,想来这陆大人的确正直不阿,也是理所当然。”

  

  

论起自信和适应能力今夏永远赶不上从小被人围着花式夸到大的陆绎。原想着看看陆大人窘迫是个什么表情,看来这辈子是很难了。

  

  

今夏心中颇遗憾地叹气,随手抄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陆绎放下茶盏,从袖口拿出随身带的手帕给今夏擦了擦嘴角点心屑,问道:“书听完了,有没有别的想去的地方?”

  

  

今夏想了想,摇头:“没了,喝口茶回去吧。”

  

  

两人正待起身走时,迎面一丫鬟模样的女子将他们拦了下来。

  

  

今夏不解其意,但她对女子一向宽容,轻声细语地询问:“姑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那丫鬟摇摇头,向着陆绎欠身行礼:“公子仪容出众,我家小姐欲请公子一叙。”

  

  

今夏愣了一下,继而一脸看好戏地看向陆绎。

  

  

陆绎一贯知晓自家夫人脾性,未成婚时便屡次企图将他同旁的女子牵上红线,成婚后顽劣更甚,凡有女子向他示好必要演一出戏弄得他下不来台。明知陆绎晚上必定会身体力行地教育她也还是顶风作案,屡教不改。

  

  

“少爷,这位小姐如此诚心约请,想必十分倾慕于你,不如一叙?”

  

  

果然,不等陆绎回绝,她的戏已经开始了。

  

  

今夏熟练地捡起自己的丫鬟人设,一派为自家独身少爷打点终身大事的模样。

  

  

只不过这回,她这声少爷倒是唤起了陆绎当初受伤在枫林坳请林菱医治的记忆。

  

  

陆绎负手看向身侧纡尊降贵装丫鬟的人,深情款款道:“你竟不知我心悦你良久,要将我推给别人么?”

  

  

“……???”今夏懵然抬头看他,心说大人您这不按剧本来啊?

  

  

“不是你拼命勾引我,让我从了你么?你还说要同我私定终身,此生非我不嫁,我当真倾心于你了,你却要将我舍弃,你如何忍心?”

  

  

陆绎声音里饱含着凄楚,字字泣血,旁人听来当真是今夏薄情负心,玩弄感情,只在今夏的角度能看到他眼底掩不住的笑意。

  

  

那丫鬟已然懵了,这剧情走向属实超出了她一个普通丫头的处理范围。她匆忙行了个礼:“我家小姐稍后还有其他事,不如改日再约吧,打扰公子了。”

  

  

今夏见人走了,急了:“哎别走啊,再商量商量——”

  

  

“商量什么?”陆绎侧身挡住她的视线,捏着她的下巴,一改方才一往情深的模样,温声威胁,“夫人好雅兴,看来我此前给你的惩罚还是太轻了,并不足以让夫人长记性。”

  

  

今夏对付陆绎自有一套坑的了就坑坑不了就跪的道理,虽然不是每次都有用,但所谓好死不如赖活着。她抱着陆绎的手臂就开始假哭:“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大人饶我这一次吧求求你了!”

  

  

陆绎不为所动,她挂在她手臂上也丝毫不影响他将她拖回家的步伐:“夫人这段话还是留着晚上说吧。”

  

  

归功于陆绎平时的纵容无度,今夏赖皮起来当真赖皮,从雅座到门口各种求饶的说辞不重样地来了个遍。陆绎不胜其扰,索性横抱起她大跨步出去。

  

  

茶肆里听完说书已走了大批的客人,留下的寥寥无几,皆面带善意笑容地看着这对吵架的小夫妻,直到那年轻公子将闹得不休的娘子抱走,才转回头纷纷交谈起方才那说书人讲的内容。

  

  

话说那说书人讲的陆大人对夫人极是钟爱,处处包容,想来大抵是同那小夫妻一般恩爱吧。

  

  

End.

  

  

[九言九语] 明朝说书人是不可能敢编锦衣卫的故事的哈 我约莫百姓也不会知道锦衣卫指挥使姓甚名谁 毕竟当初锦衣卫都是暗中搞事的嘛 平民百姓还是很怕怕的 文中一切(除了绎夏的爱情)纯属胡扯 未经考证 承蒙大家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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