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世小菜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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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绎夏】关于噩梦

  

  

  

两人成婚的时候陆绎其实才出诏狱不久。

  

 

陆绎毕竟是上一任锦衣卫指挥使的公子,从小被陆廷当做接班人培养,身体和心理都足够强大,将养些日子便已无碍;反而今夏三年来起早贪黑地当差赚钱,想方设法打点诏狱给陆绎帮忙,紧绷的精神一时之间很难缓解过来。

  

  

成婚后的好一段日子里,今夏都常常做噩梦。梦到陆绎抽离她的手,梦到他在诏狱里过得不好,甚至梦到已逝的蓝青玄。

  

  

最开始陆绎不知如何是好,一夜一夜地睁着眼陪她,抚平她梦里紧皱的眉头;今夏对此一无所觉,直到有一晚她从梦中惊醒,正对上陆绎忧心的眼神,这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陆绎总是有些精神不济。

  

  

“梦到什么了?”陆绎拢了拢她汗湿的鬓角,温声询问。又向床里侧靠了靠,将她半圈在怀里,一个全然保护的姿势。

  

  

今夏的神魂还残留在梦魇中,陆绎的声音让她觉得安全,于是本能地靠了过去,手指下意识地扯住他的衣襟,一言不发。

  

  

陆绎也并不催她,顺着她的动作将她往怀里收了收,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别怕,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害你。”

  

  

过了半刻,今夏闷闷地开口:“我梦到蓝骗子了。”

  

  

蓝青玄。陆绎拍着她的背的手微微一顿。

  

  

“我梦到他被吊在十字木桩上,好多人在打他……”今夏始终没有抬头,哭腔浓重,“我想冲过去杀了那些人,可是我碰不到他们,我眼睁睁地看着蓝骗子流了好多好多血……”

  

  

她说一句陆绎的心脏就紧缩一下。关于蓝青玄的死他始终没敢和今夏细说,就是怕她多想。蓝青玄确实是在诏狱被虐待至死的,今夏是做噩梦,而他当初就站在一旁,目睹他从生龙活虎到奄奄一息,周身都是淋漓的血……

 

    

蓝青玄的恩义他绝不会忘记,但这些惨痛的记忆他一个人记得就够了,他不想让今夏也承受一遍。

  

  

可他不说不代表今夏想不到。她本就机敏而缜密,何况诏狱是什么样的地方,严世蕃是什么样的脾性。当初她也曾领教过严世蕃的手段,险些丧命,至今想起犹自后怕;蓝青玄受制于严世蕃,却至死不肯说出一个对陆绎不利的字眼,可想其间遭受了何等非人虐打。

  

  

静了很久,今夏闷声唤他:“陆绎。”

  

  

“嗯?”陆绎回过神来,边应边缓慢而细致地理顺她的头发,希望能给她些安慰。

  

  

“你说蓝骗子……死的时候,”说到“死”字,她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他会不会后悔遇见了我们?如果他没遇见我们,现在可能还是观里自得其乐的小道士,偶尔下山装神弄鬼地赚些银子……”

  

  

她想着想着就引出些泪来,顺着鼻梁滑落到陆绎的胸口上:“他那么善良,本来一辈子都不可能和这些事情沾边,都是因为我……”

  

  

她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甚至将陆绎也摘了出去,把所有的问题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这不是一个好现象。陆绎察觉到她不同寻常的消极,半强迫地让她抬起头来看着他:“今夏,你看着我。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蓝青玄的死我们都有责任,当初我身为锦衣卫佥事,就站在他身边都没能救下他,我的责任更大。”

  

  

他没有直接否认她的自责,而是顺着她的思路分析下去,有理有据地把大部分的责任分到自己身上。

  

  

“蓝青玄的死是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陆绎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但我们必须接受这个事实。死去的人你再怎样内疚自责他都不会知道了,如果你一直沉浸在悲伤的情绪当中,反而会辜负了他做出的牺牲。”

  

  

“我知道,陆绎我知道。”今夏哭的头痛,眼泪怔怔地往下掉,“我就是替他难过……”

  

  

在今夏的想象中,只要蓝青玄没遇到他们,就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偶尔做些虽没什么好处但也不害人的小把戏养活自己,打坐偷懒,学艺不精,但一辈子顺顺当当,平平安安。

  

  

她刚刚噩梦惊醒,此时掉在自己的逻辑中钻了牛角尖,陆绎怎么说都没办法把她拉出来。她自责的要命,一直哭,陆绎不断地给她擦眼泪都擦不完。

  

  

实在看不得她的眼泪,陆绎一颗心都被她的眼泪浸得酸软,只得伸手将她抱过来,让她靠在他肩窝上,这样他才能理智地说话:“蓝青玄死的时候我就在他身边,你想不想知道他和我说什么?”

  

  

今夏喉咙酸涩得说不出话,只拼命点头。

  

  

“他说下辈子还要同我做兄弟,”陆绎的声音在今夏耳边低低响起,有安抚人心的魔力,“还说没能看到我们终成眷属很遗憾,让我们不要再彼此错过。”

  

  

“他从来都没有后悔遇见我们。”

  

  

今夏终于控制不住,趴在陆绎肩上嚎啕大哭。

  

  

蓝青玄一直是一道他们都不敢碰也不敢提的隐伤,这一晚终是两人一起面对了这道伤口。痛自然是极痛,但上了药,慢慢的总会好的。

  

  

“会好的。”今夏已经哭累睡着了,陆绎在静默的黑暗里注视着她,心中默念。

  

  

第二日。

  

  

费了一整夜的神,两人双双起晚。陆绎醒的还早些,今夏朦朦胧胧睁眼时见他半撑着头在一旁看她。

  

  

她钻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腰,难得耍性子:“今日晚了,我也不想去当差了。”

  

  

“好,不去。”陆绎一口答应。

  

  

“但我也不想被扣俸禄。”她脑袋埋在他胸口上,闭着眼睛嘟囔。

  

  

“袁捕快平日里操劳过度以致身体不适,恪尽职守天地可鉴,自然应当受赏。”陆绎滥用职权用得坦坦荡荡,语调都没任何起伏。

  

  

“我昨天哭得是不是很丑?”今夏话题跳的毫无预兆。

  

  

陆绎早已习惯她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说话方式,从善如流地回应:“丑,吓坏我了。”

   

  

今夏往常也跟他哭,各种各样的哭,最多的是干嚎没眼泪,为着涨俸禄或者就只是单纯地撒撒娇;也有真受什么委屈了的时候红一圈眼眶抽搭两声,就足够陆绎跟着揪心的了。

  

  

昨夜那等哭法他却是头一回见,不出声,也不要他哄,只有眼泪拦不住地掉。他当真被吓住,一直到她睡着后也没能缓过来,心疼了一整夜。

   

  

今夏懊恼:“我以前其实很少哭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跟你在一起之后越发控制不住自己。”

  

  

陆绎屈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见她吃痛捂着头瞪他,又轻叹着把人扣在怀里:“你愿意在我面前哭我觉得很好,’恃宠而骄’这个词我原先不喜欢,但现在巴不得你好好学一学。”

   

  

“有我在,你尽可以恃宠而骄。”

  

  

“我已经在恃宠而骄了,仗着夫君是大官儿,今日连差事都不去了。”

   

  

“学得很好,但还有进步的空间。”

  

  

陆绎一本正经的语气说着歪理,今夏被逗笑了一下,随后乖乖地趴在他怀里没动静了。

  

  

她上蹿下跳的时候居多,像这样乖巧实在少见。陆绎喜欢她生动活泼的样子,也乐于在她偶尔安静的时候静静地陪着她。

  

  

过了许久,久得陆绎以为她又睡着了,今夏的声音从他胸口处传来,闷闷的一声:“陆绎。”

  

  

“嗯?”陆绎将醒未醒,本能地伸手环抱住她,声里含着沙哑的温柔,“怎么了?”

  

  

 “谢谢你。”

  

  

陆绎低低笑了一下,轻轻揉一揉她的头发,随后低头印上一个吻:“傻瓜。”

  

  

一整天,两人默契地没有再提起昨晚的事。直到晚上就寝时都一如往常,今夏习惯面朝里侧睡,陆绎就总在睡前面对面地亲亲她,然后由她翻过身去,从背后抱着她入睡。

  

  

只是熄了灯火后,陆绎缓缓睁开了眼睛。他不确定今夏是不是真的能走出来,聪明的人容易跟自己较劲,这一点有时候今夏自己都没察觉。

  

  

好在守到天色微明,今夏只踢了两次被子,并没什么陷入噩梦的表现。陆绎心头渐松,轻轻给她掖了掖被角,防她再踢被子索性便连着被子将她抱住,闭眼浅寐。

  

  

陆绎没能睡太久,约莫不过一个时辰便听到门外脚步声。出门看时是岑福,有桩要紧的案子底下人查到了些线索,岑福特来请他的示下。

  

  

打发走岑福他也无心再睡,索性就在院子里做晨功。

  

  

“陆绎!”今夏醒来没见人,外套都没来得及穿便冲了出来,“我又梦到蓝骗子了!”

  

  

她生怕停一刻便忘了,刚醒就跑来找陆绎,只为把自己做的梦讲给他听。

  

  

“他同你说什么?”陆绎见她跑出来,立刻收势,原要责备她不穿外套,见她一脸喜色便也没有扫她的兴,侧了侧身替她挡住风。

  

  

今夏可见的激动和高兴:“他说他见到小新了!还说阎王说他和小新有缘分,又都是纯善之人,下一世要让他们转生到富贵人家做一对兄弟!”

  

  

“那很好啊,”陆绎微微挑起嘴角,伸手摘掉方才风吹落到她头上的桃花瓣,“过几日休沐,你若愿意,我们便一同去遗寺为他们祈福。”

  

  

他一贯不信这些神鬼之说,但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他都想仔细听,然后完成她的每一个美好的期许。

  

  

兴奋劲儿过去,自然还是被陆绎提回房里塞进被窝,更少不得一通数落。无非是“莽撞”,“不知道爱护自己身体”之类的说辞。

  

  

今夏左耳进右耳出,又忍不住高兴,两手扒着被子边缘,念念叨叨:“方才我梦见他时,他穿着第一次遇见我们那套灰白道服,他肯定很喜欢那套衣服。”

  

  

陆绎见她高兴便也心情愉快起来,提议:“不如休沐那日去过遗寺之后,再去他坟上烧一套道服给他。”

  

  

“真的吗?”今夏双眼发亮,拉着陆绎的袖子开始罗列,“既然要烧道服,那便多烧几套,好让他换着穿;给小新也可以烧几套。对了对了,”她兴奋地摇着陆绎的手,“蓝骗子最喜欢吃烧鸡,我们买些烧鸡和酒给他带去好不好?”

  

  

“都好。”陆绎见她开心,简直有求必应,“你想要什么,列张单子便是,我让下人去买了来。”

  

  

“那不成,”今夏杏眼圆圆,认真地望着他,“我们要自己去给他买才行,我要亲自给他挑,什么都要最好的,烧鸡要最大的!”

  

  

“好——”陆绎拖长尾音答应,黑眸中笑意流转,“那你可不能偷吃啊。”

  

  

“我才不会呢!”

  

  

End.

  

  

(这篇文大家也看出来了,小蓝专场。我真的很心疼他,很想给他一个圆满;斯人已逝,希望下一世他有好的家人和成长环境,希望有人爱他从一而终,希望世间恶意与他无关,希望他一生顺遂无忧无虑;所得皆所求,多喜乐,长安宁,岁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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